“你們不會離開我的吧?”
四人面面相觑,手裡的傳單被風吹得翻頁,忽然湯兆東放下手上的冊子一拍桌子猛地站起來,手指着門外大聲對着蘇家怡喝道:“是不是那個什麼琛欺負你了?”
店裡所有人都抖了一抖。
蘇家怡連忙将他拉住坐回到椅子上,說:“不是什麼鬼!你們繼續你們繼續,當我沒問。”
祁嘉和湯兆東對視一眼,沒再說話。
那年年三十,吃完年夜飯蘇家怡跟他們逛完花街後他們将蘇家怡送到樓下正要轉身離開時,阿珍急急忙忙走下樓梯,身上還圍着圍裙,笑眯眯地說,都上來吃過湯圓再走吧。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湯兆東擺擺手有些不知所措地說,珍姐不用了,我們……
阿珍笑的溫和,煮都煮好了,很快,吃完再回家。
其實湯兆東他們有些怕李宗同,可是上樓後卻發現之前兇巴巴面無表情的李宗同卻也慈祥起來,奶奶嘴上雖然依舊罵着他們不務正業,卻硬是每人塞了一個紅包。
大人坐在飯桌那邊,小孩圍着茶幾坐在地闆上,各懷心事,此刻卻感到前所未有的暖和。
蘇家怡失去了曾經以為是美好的友情,卻發現其實最好的朋友一直在自己身邊。
祁嘉又和媽媽吵架,盡管年夜飯依舊一家人一起吃,卻有着讓人難受的隔閡和沉默。
湯兆東從來沒見過媽媽,爸爸也從來不理他,今年姨媽回家鄉了,原本要帶上他,他拒絕了。
阿梓爸爸長年酗酒沉迷賭|博,經常對媽媽拳打腳踢,家裡經濟糟糕,從來沒有過節一說,盡管是過年。
康樂孝爸爸媽媽在廠裡上班,一年幾乎都不能見幾次,跟奶奶生活在一起的他,匆匆吃過年夜飯後,爸媽又要回去上班,奶奶要睡覺。
五人圍在一起,想着想着各自心事,忽然在一個時間都很默契地擡起頭,卻發現大家都在看着大家,五人忽然笑了。
阿珍推了推李宗同,笑着說,其實這幾個孩子都特别單純,你呀,就别老是說兆東他不務正業了。說着又對着他們說,慢慢吃,不夠廚房裡還有。
奶奶說,大晚上吃這麼多湯圓,你也不怕他們膩。
康樂孝說,不膩不膩,還有嗎?
新年快樂
那年1997,蘇家怡十三歲。
這一年對于蘇家怡來說,是她在記憶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記住了這一個年份,就算在日後十多年裡,你再次提起任何一件發生在這一年的事,她都能說出時間地點。
那年的春節很冷,大年初一一大早,蘇家怡就被樓下此起彼伏的鞭炮聲鬧醒,正當她掀開被子破口大罵“大年初一的一大早還讓不讓人睡覺”時,奶奶走進房間,将一件沒有任何花紋隻有在袖口用金線精緻地繡着雙龍戲珠的紅紅火火的棉襖外套放在蘇家怡床邊,邊說:“蘇家怡你大年初一這麼說話會被打的。”
當蘇家怡還揉着雙眼走出廳時,阿珍和李宗同早就在廚房飯廳忙裡忙外:阿珍将李宗同剛搬上來的幾盒糕點糖果糖冬瓜糖蓮子糖蓮藕什麼的擺好到果盒子裡放到茶幾上,然後又跑着去看看鍋裡蒸着的馬蹄糕芋頭糕蘿蔔糕,奶奶說着你去跟宗同看看怎麼擺那盆金桔和桃花,廚房不用你管,然後阿珍隻好又去幫襯着李宗同擺放年花。
阿珍看到蘇家怡走出來,笑着說:“家怡醒啦,新年快樂!快刷牙洗臉吧,做了你最喜歡的蘿蔔糕呢,吃好了我們就去仁威廟,不然等會兒晚了人多……”
阿珍還沒說完,一旁的李宗同就打斷道:“先去給奶奶說新年快樂。”
蘇家怡點點頭正要往廚房走,忽然想到了什麼停了下來,對着正忙的不亦樂乎的二人說:“珍姐姐新年快樂,同叔叔新年快樂。”
二人對視一笑,連說:“家怡乖了,快樂,大家都快樂,身體健康,萬事勝意的!”
蘇家怡也是在這一年開始迷上了王菲的。
過年沒多久,王菲的新專輯《玩具》一下紅遍大江南北。自那天蘇家怡跟阿珍去給隔壁送紙元寶時路過一家小士多,小士多裡傳出“忘掉天地,仿佛也想不起自己,仍未忘相約看漫天黃葉遠飛”,蘇家怡一下子竟停下了腳步。
阿珍說,這是王菲新出的專輯裡的《約定》呢,好聽吧。
蘇家怡點點頭,才跟上前,腦海中卻再也忘不了這聲線這旋律。
沒多久後一天放學,蘇家怡照常去到小士多,遠遠看見湯兆東和阿梓在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幹嘛,站在路口的康樂孝一見到蘇家怡就往回跑,正當蘇家怡正一頭黑線看向祁嘉問到“他們欠我錢嗎”時,祁嘉依然是帶着撲克臉說“你等會兒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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