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還隻是這座山峰三分之一的高度。
攀岩何以令人熱血沸騰,今天他體會到了。
他們将剩下的食物和垃圾放回背包,秦威航準備挑戰第四段線路了。
安甯往上看着秦威航,光照越來越強,他不得不眯起眼,有時都看不清秦威航身上的繩索和登山服了,覺得秦威航仿佛變回了他的本體——一隻黑色的豹子,在陽光的掩護下肆無忌憚逗着他這個凡人。
偶爾秦威航dyno時繩索在安甯雙手間擺蕩,就好像秦威航故意垂下黑色的長尾,在他面頰上掃來掃去。
到達保護站時,他又變回了那個人間校草秦威航,朝他喊:“上來吧!”
越往上越陡峭,光闆岩壁上的岩點越來越難抓,岩縫也越來越細,保護站越來越逼仄,秦威航的速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安甯花的時間卻越來越長,到第五段線路時,他已經開始有舉步維艱之感,到第六段線路時,隻覺得體能被推到了極限,剩下的線路漫長得看不到頭。
這還隻是頂繩攀啊。
我真的該聽他的話多打打籃球的……
下午兩點時分,他停留在一百多米的垂直高空,耳畔聽不到任何聲音,仿佛整座森林都午睡了。他擡頭看向倚靠站在上方岩縫處的秦威航,秦威航正低頭看着他。
安甯深呼吸了兩次,又抹了一把鎂粉在手上,他的手必須不斷地去擦鎂粉,因為汗水出太多了。
秦威航又在最後拉了他一把,現在他們在第六個保護站了,這裡比下方的保護站更窄,安甯能直觀地感受到和秦威航之間的距離拉得更近了,他們不得不面對面站着,連轉身和側讓的餘地都沒有。
“快了。”秦威航說,“你再加油攀最後一段,後面的路我拉你上去。”
那語氣好像在安撫他,讓他再多忍忍,再忍耐一會兒,就會看到最美的風景。安甯喘息着搖頭:“不用,我可以。”
秦威航沒說什麼,隻說:“你慢一點轉身,把背包給我。”
安甯隻得貼着岩縫轉身,這個高度,以及腳下隻夠勉強立足的空間,讓他都不敢再往下看。這時秦威航擡起左腳,長腿抵住了他背後的岩縫,說了聲“沒事”,因為秦威航的腿護在他外側,安甯動作的底氣足了很多。
秦威航把他肩上的背包拉開,從裡面拿出水壺,這次他用了吸管,自己喝了一口,又拍拍他的肩,安甯扭頭将就着秦威航喝過的吸管喝了一口水。
稍事休息後終于到第七段線路了。隻有在秦威航先鋒攀時,安甯才能短暫地忘記腳下眩暈的高度,因為他必須全神貫注于秦威航,就算知道他不會沖墜。
秦威航用在攀岩上的時間甚至沒有他搭保護站的時間長,這次在保護站又格外花了點兒時間,安甯仰着頭,終于望眼欲穿地等到秦威航的信号。
輪到自己完成這段線路了,光看秦威航的動作,他也意識到這一段應該是全部八條線路中最難的一段,再加上高度實在是太高了,他又無意間犯了同以前同樣的錯誤,攀得過于謹小慎微,浪費了太多時間和體力。
在離秦威航還有不到十米距離時,因為手指發軟,腳下又沒踩實,他很突然地從岩壁上滑了下去——
這不是一般的高度,他一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所幸是頂繩攀,他才掉了一小截,下墜的趨勢就停住了,秦威航拽住了他的繩子。
風很大,繩子一直在打旋,安甯暈頭轉向地仰起頭,聽見秦威航朝他喊:“小心頭腳,我拉你上來!”
他還在暈眩中,卻感到自己在上升,秦威航真的在拉他,哪怕這其實并不是一個很安全的舉動。
也許是風太大了,那一刻他腦子上像被澆了一盆水,立刻就清醒過來,趁靠近岩壁的時機他踩住一條細細的岩縫,讓自己又回到了線路上。
他真的太害怕自己把秦威航拽下去了,這一刻他終于明白了鐘競摔下去那天秦威航的恐懼。
“我可以的!”他朝秦威航大聲喊,“不用拉我!”
上拉的勢頭猶猶豫豫地停下了,安甯努力向上尋找白色的鎂粉印,那都是秦威航抓過的地方,和之前為俱樂部領攀那次不同,這一次秦威航留了很多痕迹給他,他不該覺得棘手,畢竟一切有迹可循。
與秦威航的垂直距離一點點地縮小到了三米,他覺得秦威航好像等了他有一個世紀,汗流浃背時,一陣風吹來,秦威航輕輕拽了一下他的繩子,說:“停一下。”
安甯不解,秦威航說:“起風了,吹個風吧。”
這兒是岩縫,正好可以不太費力地停下,安甯就停了下來,感受浩蕩的風從半空刮過,吹着下方的樹冠搖動得飒飒作響,他不敢往下看,卻還是看到了什麼,視野邊緣有一隻翅膀寬大的深色大鳥從他們腳下飛過。是鷹嗎?他不知道,但它有寬大的翼展,讓他想起騎着R1的秦威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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