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滄行恰巧來了通電話,他快速按下接聽。
是個推銷材料的銷售員,大概是沒料到電話能這麼快接通,那人甚至遲鈍了數秒,然後才受寵若驚地介紹起了他的産品。沈滄行格外耐心地陪他消磨,時不時還提問幾次,像是故意在拖延時間,搞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沈滄行邊聽電話邊用餘光偷瞄胡岩。他自認為自己已經做得很明顯了,可胡岩愣是半點想走的迹象都沒有,鄭重其事地坐在那,一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架勢。
他認輸挂了電話。都在一個圈子做生意,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他本來想給彼此留些體面,但看來他的素養在胡岩這兒并不适用,“胡總,我給你機會,客戶會給我機會嗎?”他眼神裡已經透着不耐煩了,“我不想把話說得太難聽,咱們按合同來吧。”
胡岩依舊不肯放棄:“沈總,我知道你想把單子給天藍廚衛,可你想想,這款洗碗機的工藝相當繁瑣,換一個生産廠家,起碼得用一兩個月來适應,這還得保證中間不出大的質量纰漏,這一兩個月,盛洋的客戶等得起嗎?你不如再給山石一次機會,我們雖然慢了點,可我們的生産線目前已經完全适應這款産品,真正的出貨量頂峰還沒來,你真的就打算放棄我們?”
沈滄行說:“這一點胡總放心,天藍廚衛是多年做水槽水箱的老牌子,他們的工藝水平相信你應該也有所了解,熟悉起來不是難事。”
胡岩沒想到沈滄行态度會這麼強硬,看樣子那五萬多的冰島老寨是半點作用沒起。他急了,不甘心就這樣放棄盛洋這棵大樹,于是病急亂投醫,“如果我和江落蘇合作呢?”胡岩緊張地看向沈滄行,“由山石完成前半工序,江落蘇的加工廠負責後半工序,這樣一個月3萬的交貨量就完全不是問題了。”
......
江落蘇畢竟在盛洋混過幾天,門衛大爺看到她的臉便熱情洋溢地開了門,她拎着盒桃酥腳步輕浮地邁進了盛洋廠區,大大方方往沈滄行的辦公樓去了。
她這趟是突然襲擊,沒跟沈滄行說。隻因回來的路上看到一家桃酥店門庭若市,她饞蟲被勾起來了,也進去買了一包。嘗了一塊兒,味道還真不錯。她這人向來不喜吃獨食,一次性買了五盒兒,她爹她師父和陶皎每人有份,到最後稀裡糊塗把沈滄行也算上了。
她多善解人意啊,吃什麼好吃的都能想到那位,要是沈滄行知道了,還不得感動得涕淚橫流?
想起馬上就要見到沈滄行了,她這一天四處奔走的疲憊都煙消雲散。江落蘇哼着歌兒往辦公樓的方向去,在拐角的停車處看到一輛黑色奧迪,覺得很眼熟,剛想看看車牌是不是自己認識的,辦公樓裡出來個人,急匆匆的,不是林澈是誰?
“小,小江師傅,你怎麼來了?”
江落蘇開玩笑說自己是來給沈總回禮的。手上就這一盒兒桃酥,她舍不得拆開,但也得虛頭巴腦地問一句:“你吃嗎?我給你拿點?”
林澈連連搖頭,說:“我沒空,車間裡有急事找我,我得過去了。”
江落蘇慶幸林澈那老實孩子沒真等她拆包,趕緊護着桃酥上了樓。辦公樓的前台小姑娘像是新來的,把她攔在外頭,問她找誰?
江落蘇回答找她們沈總,小姑娘說沈總現在有客人在,不方便進去,讓她有事可以在會客室等他。
江落蘇一向不喜歡等人,在會客室坐了二十分鐘已是她的極限。她罵自己,一天天的就知道“春宵帳暖”,廠裡還有一堆活兒等着自己呢,她卻在這浪費時間。她清醒過後,把桃酥交給了前台小姑娘,讓他等沈滄行忙完轉交。
小姑娘說:“您留個姓名吧,沈總問起來是誰,我好回答他。”
江落蘇耍了個心眼兒,跟小姑娘要了紙筆,大手一揮寫下幾個字,便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
半個小時後,胡岩走出了辦公室,沈滄行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
胡岩說的話并不是全無道理,天藍廚衛的生産線再成熟,可接觸一款新産品總歸是需要一定的磨合期,這個磨合期會碰到什麼問題還是未知數。他看了一下山石這個月的交貨清單,生産确實一直在加速中。據他了解,山石的設備和人工在前半工序是絕對占優勢的,拖後腿的無非是焊接打磨這些極考驗技術把控的成品工序。如果胡岩能跟江落蘇合作,等于把他們兩的優勢做了一個結合,那之後的供貨量也好,質量也罷,他就完全沒有後顧之憂了。
他不得不承認,胡岩提的這個策略打動了他。
他覺得甚是奇怪,怎麼每次江落蘇的名字一出現就能搖晃他的原則,上次是這樣,這次依然是這樣。
“越活越回去了,”沈滄行自嘲了一句,起身把胡岩剛拿來的東西規整好。那盒冰島老寨他一眼就看出價格不菲,禮人家已經送來了,沒有再退回去的道理,他打算下次讓财務彙貨款的時候,從自己的賬戶裡把這茶葉的錢給胡岩彙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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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門被推開,前台小姑娘漲紅着臉戰戰兢兢地進了辦公室,“沈總,剛剛有位女士來過,她讓我把這個轉交給你。”
沈滄行接過一看,一盒兒桃酥?
中秋節送禮的供應商多如牛毛,他那辦公室内間裡都快塞不下了,可大多是些紅酒和月餅,誰會專程送盒桃酥來呢?并且連聲招呼也不打。
“對了,她,她還寫了張紙條讓我交給您,”沈滄行接過紙條,隐約已經猜到來人是誰,他嘴角忍不住揚起,等前台小姑娘出了辦公室以後,才打開紙條來看。
江落蘇一手正楷寫得洋洋灑灑:猜猜我是誰?
沈滄行笑出聲,果然是她,整個東陽也隻有她江落蘇會耍這麼幼稚的把戲了。
時間已近4點半,沈滄行靠在辦公椅上吃桃酥,吃了一塊還不夠,又甜滋滋地咬了第二塊。他摸摸肚皮,估計5點的晚飯得跟阿姨說推遲了。
他擡眼剛好瞥到桌角的冰島老寨,突然意識到自己有多不對頭。五萬多的茶葉他随手扔在一邊,不屑一顧,五十多塊不到的桃酥他吃完一塊卻意猶未盡,這怎麼看都有點腦子不好使。
說起來,這都得怪江落蘇。他一氣之下打開手機發了條朋友圈,圖片是手裡那塊已經咬過一半的桃酥,配文:重金尋求這塊桃酥的出産地。
沒一會兒,那條魚便心甘情願地上了鈎,江落蘇在評論區給他留言:“市區李記,買一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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