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成些,我嫩點。”柳亞東也笑笑。
話頭算撚開了。塗文叼着衛生筷嘿嘿笑,一手支頤,來回看三人,問:“是真嫩,上過女人沒有?”
胡自強嗆了口酸酸乳,奶點子四濺,他窘得拿手捂。
塗文賊兮兮一指他,揶揄道:“耶~你上過!”又追問:“爽麼?多久?甘願的還是你掏錢了的?跟你熟頭回嫖的能挺過十分鐘我都算你有能耐的!我操那些按摩姐的功夫——”
吳啟夢又砸出來一隻小皮鞋,“你他媽要不要臉問這個!”矯揉的尖嗓子。
四個人都望過去,吳啟夢出來了,頂着張沒妝的臉,眼皮鼻頭有點兒紅腫。真要說,卸了妝還好看些。平平兩道稀淡的眉毛,眼型粒杏仁,鼻頭尖出幾分精明相,長着一粒咖啡色的痣。他裹了個流蘇穗穗的玫紅大披肩,一屁股挨着蘭舟坐下,端起份豆腦咕咚咕咚,碗就見底兒了。他站起來夠桌拐的一罐鹵蝦醬,撕一半油條折三折,一頭蘸進醬裡,咬一大口,鼓着腮幫奮力咀嚼,不知這油條跟他結得哪門子醜。他閑着的那手撫着頸子上的指痕,塗文久久沒講話,突然一撂筷子,扯吳啟夢衣領,“我看看。”
吳啟夢有顆碩大的喉結,下巴也帶着層男人味的淡青色。
“那老頭我服了,瘀了都。”塗文扯正他衣領,“你也别不服,推心置腹想一想,是我我也掐你。”
吳啟夢瞪他,揮開他的手:“憑什麼?”
“憑你拐的他兒子不走正道呗!”
“賴得上我嗎?!”
“賴不上?别他媽往外摘!他不認你不認!你倆誰也不認誰為誰!悔去吧!死了!沒戲唱了?歇吧!說個屁啊還?!你再喜歡他現在還有個毛用啊!跟墳親熱去吧!早他媽都幹嘛去了!”
吳啟夢吸氣吐氣,一字一頓:“我、不、喜、歡、他。”
塗文做了個“打住”的手勢,五官挪了位置,投誠說:“好好好!你不喜歡他你讨厭他,你跟他老牛逼。”
又陷入了古怪的沉默。柳亞東三人僅靠肢體交流,很考驗默契。胡自強碰了碰蘭舟,哎,怎麼辦?蘭舟肩聳高又落下,先别說話,看情況再說。柳亞東給過去一個眼色,也别老裝慫,回頭讓人把咱們看扁了。蘭舟看看他,嘴巴一抿,給了個信任的眼神。他起身回了那間房,沒會兒返回,把手裡的一個小扁瓶擱桌上。柳亞東替他開口:“這我們武校開的藥,化瘀挺好用的,脖子要那個,能抹。”
吳啟夢扭過頭,盯着那藥瓶子。塗文抻個腰,捋着黃發重重一歎,站起來拾掇碗筷,“小毛孩兒都比你有心數,也不嫌丢人,謝謝會說麼?”
“謝謝。”挺僵的,挺頹的,弱微微的一句應付。
收尾的傻老好交給胡自強。他溫淳地笑笑,說:“你别客氣。”
邵錦泉來了電話,打給塗文,塗文把手機轉給柳亞東:你三個稍休息休息,不急,空調能開電視能看,有什麼不懂可以問舊強,就是塗文。下午我回來。
回房,胡自強率先去戳電視,急不可耐地輪番調了一遍台,碰上不顯影的雪花,他還上手拍了拍機頂。柳亞東擰開了陽台門,靠着門框,披蓋着冷風拔煙。他笑話胡自強說:“你那個拍沙袋的手,别拍壞了。”瞧見電視上閃過個炮火隆隆的台,他喊:“哎就這個,打仗的,就看這個。”中央台的《曆史的天空》,沒頭沒尾,從第二十一集董聞音葬禮上看起。柳亞東服了,這一天淨他媽的看死了。
蘭舟把盛豆腦的三個紙碗拾來了,把長壽海棠種了進去,純粹為能活就行,不講究得要命。蘭舟又把三個人裝帶來的厚襖拾出來撐上晾衣架,拎出陽台來挂起透風。柳亞東跟出去,鎖了門,不讓煙往裡飄。慢悠悠化着雪,沒會兒兩人就速凍了,哆哆嗦嗦直擤鼻子。“哎。”柳亞東戳他腰。蘭舟光嗯不回頭,柳亞東改掐。
蘭舟向前一蹿:“操。”
“上回比個子,我倆還沒分出一二呢。”柳亞東抽掉最後一口煙。
蘭舟抻抻襖子壓出的一绺绺褶,樂:“你有病吧?”
“快來,站好。”
蘭舟的目光很縱容。他過去站好,背過身聳肩,表示無可奈何。柳亞東看他脖子上還一片紅印子沒褪,心裡一皺,摸上去了。蘭舟縮脖子,側了點頭,慢吞吞問他:“你比不比還?”
“你以後别吃辣了。”柳亞東囑咐地很小聲,發覺他眼睫也蠻翹的,烏油油的。
“那你提醒我。”
柳亞東貼過去比個子,姿勢像個擁抱,“行啊。”
大差不差地量出來,都感慨人體的神奇——才幾宿啊?柳亞東高出他近一指節。蘭舟沒有不服氣,反倒他有點搞不懂。他想起了西南家鄉的高山。那要比素水的任何一峰都輪廓猙獰,巍巍然,峻峻然,是世世代代他們一脈的倚靠,不動聲色使人臣服敬畏。他對那山懷有依戀。有時候他會覺得,柳亞東像山。
一個迷思——柳亞東偶爾能聽見火車汽笛的鳴響,綠皮的,緩緩的,嗚嗚聲時斷時續。但素水火車站遠在十幾公裡外,車站也隻配火車逗留三分鐘而已。他以前被蹬傷過耳膜,很有可能是他的幻聽。
蘭舟特高興能不争搶就洗上滾燙的熱水澡,去隔壁問塗文能洗多久,塗文說:隻别把你一身肉泡爛,電熱的,愛他媽洗多久洗多久呗。柳亞東瞄眼鐘——這人提溜着内褲鑽進去少說半小時了。他敲門,磨砂玻璃結着層褐黃的油垢,模模糊糊印着蘭舟的影子。他問:“你還沒好?胡孫兒尿泡要憋炸了。”胡自強看姜大牙正入迷,聽見叫自己,擡頭呸:“哎,去你的。”廁所裡甕聲甕氣,聲音也潤了水似的,“再一會,一會。”就像個小孩兒求着多要一顆糖。柳亞東在門外笑了,小聲說:“行,你别暈了就行。”
近黃昏,邵錦泉開回一輛白桑,帶着焦麗茹,都沒摘黑紗。焦麗茹神色舉止優雅柔和,微胖,有張五族共和的軟的臉,極其吸引異性。
柳大山原來出工徐州半年,做工地泥瓦匠,搭了飯錢,臨了大廈拔地起,包工頭攜款跑了,徒留十幾張顆粒無收的懵然的臉。大玉忍不了,仆仆風塵三兩天,到了地兒直罵:“是男人就去要,拿命要!誰不怕豁命的!”她學人去法院做勞動仲裁,一字不識,無果;學人提着磚頭去富人區堵包工頭,門都沒讓進,無果;學人爬上塔吊欲跳,引來媒體民衆,結果真就要來了。同期的泥瓦工千恩萬謝,謝這老太太真豁命,又邊數票子邊鄙棄說:“女人太硬氣管不住曉得吧?娶老婆娶不得,太野了,想逞你的能,想爬你頭上當你的家。”于男人所謂的經驗而言,女人的強悍通常是種不得體的怪癖,無榮耀可言。
焦麗茹看臉起碼四十,美仍然美,且不同于吳啟夢的違和,她有真正的成熟韻緻。邵錦泉進屋坐下歇着,往保溫杯裡添熱水喝,焦麗茹走過來問三個人叫什麼、多大、住這個地方習不習慣,有什麼需要的不方便的,都要及時說。——三個人都不擅長應付這場面,覺得局促,隐隐以為自己置身孤兒院,被一對兒體面的善人挑挑揀揀,而自己不曾打扮整潔,連襪子都是破洞的。
焦麗茹提來幾個硬殼紙袋,打開是全新的滑雪襖、線帽、棉手套,還有運動襪。
“來。”焦麗茹招招手,“我問老邵你三個穿什麼碼,他嗯嗯啊啊說不出一二三,就說都高,我說多高啊,他說比他高,還都十七八肯定還長。”焦麗茹顧自笑,抖開一件藏藍的滑雪襖,“l的,好險你三個都瘦,穿大不要緊,以後還要長。”
她抻着襖子往這邊走,三個人都緊張。她角度微挪,朝向胡自強。比起蘭舟的寡言,柳亞東的善用冷漠,胡自強隻會不知所措地頭臉泛紅。焦麗茹矮他一個頭,拿衣服比上他兩肩,問:“你姓胡?胡自強對吧?你最高,你穿着要不小他兩個肯定都能穿。”胡自強僵着後背,像要被擦燃,嘶嘶嘶嘶半天,嘶出個細弱的“謝謝”。柳亞東沒忍住幸災樂禍的一聲鼻息,蘭舟低頭憋着不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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