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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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更重要的是，據我觀察，以第一隊為代表的那些人，從他們、尤其是隊長拉蒙的行事作風看，一開始對我們約莫是以拉攏降服為主的。雙方之所以走到今天這樣劍拔弩張的地步，一方面是因為庫洛洛态度強硬不肯放開隊伍的指揮權，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在戰場上的手段太過暴戾，令人忌憚反感。因此，那些最直觀的、我所以為的、庫洛洛嗜殺的原因，最終全部是結果，不能倒果為因。那麼退一步講，也許不是發洩，而是情勢所迫呢？二區搶垃圾的過程我已經親身經曆過了，更兇殘的搶劫後來也遇到過了，可以說這裡的厮殺戰鬥之危險程度，遠勝于我們曾經經曆過的那些。也許就是因為環境太過險惡，庫洛洛才不得不使出雷霆手段，以這種方式磨砺自己、震懾四方？我覺得這個很有可能，但看他和飛坦、大家每天在戰鬥中遊刃有餘的姿态，又覺得我把危險太誇大了些。為了解決這個疑惑，我找到了飛坦。“嗯？剛來的時候危不危險？”飛坦對我的問題一頭霧水，清秀的臉上難得露出茫然表情。他想了想，道：“那要看你怎麼定義危險了。生死一線沒有幾回，受傷倒是家常便飯。”“我們一路往裡走麼。敵人越強，實力越強。也就那麼回事兒。”飛坦回顧往日血雨腥風，輕描淡寫地道。“那……壓力大不大？是不是必須特别狠辣才能震懾住敵人？有沒有被人尋仇過？”我追問道。飛坦皺了皺眉，狐疑地看着我：“你到底想問什麼？”我四處看看，沒看到庫洛洛的身影，這才吞吞吐吐地說了我的顧慮。“嗜殺？”飛坦狹長的金眸睜大了一瞬，繼而啼笑皆非地看着我，“你這兩天鬼鬼祟祟的，就是在琢磨這個？”“我擔心嘛……”我忸怩道，繼而真的憂心起來，愁眉深鎖道：“你知道的，這個……”“我知道。”飛坦道，聲音低啞、語氣陰森：“殺人，是會上瘾的。”我悚然一驚，忙不叠點頭如搗蒜，沉重地道：“是啊！你說這……”我頓了一下，這話我也就能和飛坦說了：“……移了性情，可怎麼辦呢？不管因為什麼，這不都是得不償失嘛！”飛坦煞有介事的跟着點頭，沒點兩下，憋不住地噴笑出聲：“噗！哈哈哈——移了性情！哈哈哈哈——”他笑得直拍大腿，直不起腰來。我愣了一下，意識到他逗我玩兒呢，羞惱得直跺腳：“飛坦！”直到飛坦笑得夠了，他才對我蔫頭耷腦的沮喪表示同情，繼而給我指點迷津：“我覺得你的方向就搞錯了。”“嗯？”“你腦子秀逗了？庫洛洛是那種會因為環境改變自己的人麼？他那個固執的傲勁兒……”飛坦分析道，“他會這麼做，隻能是因為他想這麼做，沒有别的理由。”我連連點頭，贊同不已。要說了解，我隻會比飛坦更了解庫洛洛。聽他這麼一說，我心中簡直撥雲見日——之前那完全是關心則亂嘛！“你說庫洛洛嗜殺，這個我也發現了。”飛坦道，“但那不是……”他說到這兒也猶豫了，遲疑地看着我，我們面面相觑。“……那不是因為你嗎？”他尾音上揚，不确定地道。诶诶诶？“怎麼會是因為我？！”我差點跳起來，這個鍋我可不敢背！“不就是因為你麼！”飛坦反而确定下來，摸摸下巴道：“我就說嘛，莉迪亞，自從你不在了，庫洛洛整個人都不對勁兒。殺個把人算什麼，他有一陣子都快自閉了。”“自閉？”我嚴肅懷疑飛坦又在驢我，這像他幹出來的事。“你不信？”飛坦瞥我一眼，憋着點兒壞笑，給我學庫洛洛當時的樣子：“就這麼辦。把他們都殺光。對。我不同意。殺光他們……”“這怎麼不正常了？你學得太誇張了。”我不同意道。飛坦嫌棄地看着我：“我就問你，庫洛洛平時廢話多不多？”我遲疑道：“……反正不是惜字如金。”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了。“我們剛來二區沒多久，庫洛洛有一陣子話特别少，一句廢話沒有，而且除了冷笑，從來不笑。”飛坦繪聲繪色地道，“整個人陰沉沉的，一言不合就開幹。他看中的敵人，跑到天邊也能被他逮回來，一根一根地打斷骨頭。”飛坦說着說着，神色也冷肅下來，“因為庫洛洛實在夠狠，那些老東西也确實不再小瞧我們，合作中該有的利益也都有了。要不然帶着沒什麼戰鬥力的瑪奇和派克，我們還少不了再吃些苦頭……”他停下來，詫異地看着我：“你哭什麼？”我紅着眼睛，憋着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倔強地道：“我沒哭！我、我就是難過……”狠狠抹了把眼淚，我哽咽道：“你們、受苦了！要是、要是我在就好了……”“切，”飛坦不屑地睨我一眼，“多大臉。”“别哭了。”他不耐地道，伸了伸手，一臉嫌棄：“又要抱嗎？”我破涕為笑，再抹了把眼淚，吸吸鼻子道：“不哭了呀。我們接着說……那你說，”我問飛坦的意見，“庫洛洛這樣，是不是不太好？”飛坦想了想，道：“還是原來那樣好。不過他已經在往回靠了，你沒看他最近又開始婆婆媽媽了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莉迪亞，這都是你的功勞啊！庫洛洛可依賴你了。”“什麼啊……”我失笑，又确認道：“真的嗎？”飛坦點點頭，又道：“你要是不放心，不如再去問問瑪奇。”“瑪奇？”“那小丫頭神叨叨的，直覺準得吓人。”我還沒想好怎麼去找瑪奇，畢竟麼，我也得維護庫洛洛的威信不是？被我跟個老媽子似的操心心理問題大概也有點丢人？不過我回想起瑪奇給我寫的那封信，信上說庫洛洛殺人殺得太兇，原話是“你快回來吧，庫洛洛殺人殺得太兇……”話裡本來就隐含着一層因果，似乎是我回來了，這個問題就可以解決？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太好了。回到此刻。黑暗中，我看不見庫洛洛的臉，隻是和他肩膀抵着肩膀，緊緊握着他溫熱的手掌。“怎麼說呢……反正我就是覺得你不開心啊，我看你每天殺好多人……我有點擔心你。對不起。”我細聲道。“為什麼說對不起？”庫洛洛輕聲問道。“不知道。”我心裡不知道為什麼特别難過，低垂了眼，眼淚又溢了出來。我挨過去抱住他的肩膀，把頭抵在他肩上，有點哽咽地道：“不知道啊……我就是想讓你好嘛。可是我都不知道怎麼幫你……庫洛洛，我心裡難過……”“别說對不起。”黑暗中，庫洛洛反抱住我，低頭親了親我哭泣的眼睛，聲音低柔：“别難過，我沒有不開心。真的。”我抱着他，像溺水的人抱着浮木，感覺難為情極了，暗自慶幸我們誰也看不清誰。深吸一口氣，我索性把一切開誠布公地說。這是庫洛洛啊，沒有什麼是不能和他說的。“……就是這樣了。”我也真憋不住話，噼裡啪啦地把這兩天的心路曆程倒了幹淨，最後自己都覺得啰嗦，推了推他的膝蓋道：“所以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啊？說說麼。”“嗜殺麼？”庫洛洛沉吟着道，“有嗎？……好像是有點，但也沒有為什麼吧，想殺就殺了。”他語氣認真地問我：“莉迪亞，你不喜歡我殺人嗎？”“我沒有！”我激烈地反駁道，幾乎捧着胸口暈給他看。這是什麼抓重點的能力？你還我頭腦一級棒的庫洛洛！“我才不在乎你殺了多少人呢——我隻在乎你呀！”我給自己辯白，“我隻擔心你這麼做是因為不開心嘛！越不開心越殺，越殺越不開心，最後抑郁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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