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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第1頁)

嚴烨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禁覺得好笑。這個皇後好歹也是三十好幾的人,怎麼還跟個小姑娘似的,身為一國之君的妻竟然還會生妒。然而他面上卻一絲不露,耐心勸道,&ldo;娘娘,如今皇上人已經這樣了,您還顧得了其它麼?無論如何,皇上的龍體才是最緊要的,您說呢?&rdo;這話說得有理。敦賢眼中隐隐透出幾分決然,思索了半晌便緩緩地颔首,沉聲應承道,&ldo;好,既然如此,選秀之事本宮便全權交給廠公來辦了。&rdo;想着又覺得欠了些什麼,便加了幾句,&ldo;這些日子朝中事多,辛苦廠公了。&rdo;嚴烨笑了笑應了聲是,便緩緩旋身走出了寝殿,身後的内監連忙加緊了腳步跟上來。外室的一衆朝臣已經将他同皇後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心頭都有幾分不安,皇帝病重,沖喜并不是樁奇怪事。而怪就怪在選秀之事是從嚴烨嘴裡說出來的。東廠的手段天下無人不知,奸宦們一肚子壞水兒。如今東廠的督主同沛國公走得近,此番該不是内有文章吧?幾人埋着頭想着。沛國公的心情似乎很愉悅,笑盈盈地朝嚴烨招呼了一聲,&ldo;廠公好走。&rdo;他朝幾個大臣虛虛抱拳,接着便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始終跟在嚴烨身後的内監叫桂嵘,是他前年收的徒弟,做事麻利頭腦靈光,替他辦事從不拖泥帶水,總的來說也是個好手,将來培養培養不難成器。北方初冬的天氣已經很冷,呼出一道氣便成了圈兒白煙子,桂嵘麻利地替他系上披風。嚴烨步履從容地往東廠走,桂嵘跟在他身後打望了一番他面上的神色,試探着道,&ldo;師父,沛國府家大業大,徒弟聽說這樣的世家女都不是省油的燈,将陸家的小姐迎入宮,萬一她讓您不省心怎麼辦?&rdo;嚴烨唔了一聲,面上仍舊沒有什麼表情,隻淡淡道,&ldo;劉皇後也是世家女,你瞧她如何?&rdo;劉皇後?桂嵘怔了怔,那不活脫一個蠢笨的軟柿子麼?語調裡頭夾雜着幾絲輕蔑,道,&ldo;徒弟瞧她,不怎麼。&rdo;&ldo;……&rdo;嚴烨笑了笑,伸手撫了撫蟒袍袖子底下的一串烏沉木珠子,&ldo;不過劉皇後算是個特别,陸家姑娘應該沒有她那麼好糊弄,好歹也是沛國公的嫡長女,不過也不打緊,再難纏的人也有收拾的法子,何況她父親和東廠是一條船。&rdo;桂嵘聞言嘿嘿笑了兩聲,回道,&ldo;師父說的是,再難纏的人咱們東廠都有法子收拾住。&rdo;可不是麼?幾十年前東廠沒有大獄的時候,還得事事看錦衣衛的臉色,而如今世道已經變了。自打提督東廠設了大獄,錦衣衛便開始聽東廠話了。想那九門提督進東廠的大獄前多神氣威風,十八般酷刑一一吃一遍,還不就服服帖帖問什麼說什麼了?嚴烨走着走着像是想起了什麼,又轉過頭看了眼桂嵘,說道,&ldo;瑞王昨兒是不是送了封帖子來?&rdo;桂嵘點頭,&ldo;說是瑞王妃又生下了個小爺兒,祝百天,請師父您明日去吃百天酒。&rdo;劉家女兒的肚子倒是争氣,如果沒記錯,這一胎已經是劉姓王妃給瑞親王生的第三個兒子了。他臉上的隐隐浮起幾分笑容,慢慢悠悠道,&ldo;小桂子,你說說,這百天酒我去是不去?&rdo;桂嵘的腦子精,跟在嚴烨身邊兒好歹也兩年的日子了,東廠的人都過是刀尖兒上讨生活,就是榆木疙瘩也開竅了幾分,想了想便回道,&ldo;徒弟看,該去。雖說咱們東廠現在和沛國公在一條船,但瑞王那邊兒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rdo;嚴烨無聲地勾了勾唇,沒有答話。兩人無言地又行了會兒子,便遠遠瞧見了位于東安門北側的東廠府衙。嚴烨前腳剛一踏進大門,後腳便跟着進來一個人,是東廠的千戶,叫姚尉,他懷裡抱着一大摞的奏折,沉聲道,&ldo;督主,今兒的折子呈上來了。&rdo;他嗯了一聲,撩了撩衣袍坐在了花梨木椅子上,屋子的正中央擺着一個青玉古銅鼎,地龍燒得暖烘烘的,他松了松袖口将雙手探出來,渾身的涼意似乎在一點點褪下去,總算感受到了一絲溫暖。&ldo;江北澇災,赈災的銀子撥下去了麼?&rdo;他面上随意道。&ldo;撥下去了。&rdo;姚尉埋着頭沉聲回道,又說,&ldo;照您的吩咐,三百萬兩白銀。&rdo;嚴烨微微颔首,火光映照下的眼眸有幾絲迷離,仿佛氤氲在水中的墨迹,飄渺而流麗,徐徐又道,&ldo;瑞王妃又誕下個小世子,替我備一份兒禮,金銀玉器都行,拿得出手就成。&rdo;?☆、一念來生?幹冷了許久的臨安終于落下了雪,像是憋了太久一般,鵝毛樣的雪簌簌地從天上掉下來。沿着臨安城的長街往北行上半日的光景,便能瞧見三間獸頭大門,上書‐‐诤國府。再往北走遠些,又有兩隻威武的大石獅子坐在兩旁,盈着滿口滿面的風雪,家丁小厮分列兩旁,釘子似的。門匾上的字兒使金漆了,便是&ldo;沛國府&rdo;。松風園的廂房裡頭此時卻是一派哭天搶地。沛國公同诤國公是親兄弟。沛國公一房是長房,夫人姓秦,便是陸妍笙的娘。此時,這個平日裡端莊賢淑的長房夫人正倒在身旁婆子的懷裡哭得快要暈厥過去,口裡還不停地喊道‐‐&ldo;我的兒啊,我的笙姐兒,好端端的你爬什麼樹……&rdo;說着又狠狠一巴掌掴在一個小丫鬟臉上,那丫鬟弱不禁風,被這道耳刮子硬生生打翻在了地上,捂着臉一勁兒地哭。秦夫人氣急道,&ldo;該死的蹄子,小姐要往樹上爬,你不會攔着麼!看看,這下摔出大禍了吧,若是小姐醒不過來,我活活扒了你的皮!&rdo;小丫鬟也顧不上臉上的痛,從地上爬起來跪着道,&ldo;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夫人饒了奴婢吧,繞了奴婢吧……&rdo;心裡則是悔不當初。外人眼裡的陸府大姑娘,芙蓉如面柳如眉,性子溫婉賢淑又端莊大方。然而真正的事卻隻有陸府自家人才曉得,他們的大小姐年紀輕性子頑劣,在外人面前的樣子全是裝出來的,成日裡不是上房揭瓦就是爬樹下河,端是一刻也安甯不下來。這不,方才硬要往一顆老松樹上爬,誰也攔不住,一衆丫鬟婆子在一旁吓得直打擺子。才一個晃神便見小姐一腳踩滑從樹上摔了下來,一昏迷便是整整一個時辰。要是大小姐醒了過來,自己頂好被從一等丫鬟給降下去,月例少拿些平日的夥食也差些。然而,要是她醒不過來,恐怕自己的這條命就得搭進去了……玢兒越想越害怕,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屋子裡混亂一片,這時候又聽見門外的丫鬟傳話,&ldo;習大爺來了。&rdo;接着便見一個翩翩貴公子急匆匆地走了進來,穿着一件二色百蝶穿花的墨青箭袖,束着長穗宮縧,罩着一件冰藍織錦的鶴氅,面若秋月,眉目間滿滿是焦急。一踏進門便望見秦夫人哭哭啼啼,朝牙床一番打望,卻見陸妍笙緊閉着雙眸躺在月洞門四柱床上,不由更是憂心。上前一步扶過秦氏的手臂,說道,&ldo;母親,笙姐兒怎麼了?&rdo;秦夫人淚流滿面,拿着絹帕不停地掖淚,捉着兒子的手抽泣了好幾聲才吐出一句話,手指着跪在地上的丫鬟狠聲道,&ldo;讓這個蹄子說!&rdo;玢兒哭得幾乎岔氣兒,這才又将方才陸妍笙是怎麼爬樹又是怎麼失足複述了一遍。陸彥習在一旁聽得咬牙切齒,怒沖沖喝道,&ldo;真是荒唐!堂堂沛國府的大姑娘,竟像個村野丫頭,傳出去讓父親的臉面往哪兒擱!&rdo;秦氏見長子發怒,連忙勸他,&ldo;你妹妹年紀還小,出了這樣的事還罵她做什麼呢?大夫來了說隻是受了驚沒什麼大礙,卻這會兒都沒醒過來,真是急死個人了。&rdo;說着又想起了什麼,連忙道,&ldo;這件事可别對你父親說,否則又不知道要怎麼責難你妹妹了。&rdo;陸彥習心頭氣憤得厲害,又見床上的那位面色蒼白,擔憂之下火氣立時消了大半,來回踱了好幾回步,憂心忡忡地瞧了眼外頭的天色道,&ldo;宮裡傳出消息說聖上龍體抱恙,父親入宮也有些時辰了,恐怕也是時候回來了。若是父親回來見笙姐兒跟這兒躺着,恐怕想瞞也是不能夠了。&rdo;&ldo;其實老爺若知道大姑娘爬樹,最多便是數落幾句,倒是二夫人那邊兒……&rdo;一旁的顧嬷嬷觀望着秦氏的面色,試探着說了一句。秦氏臉色驟然一沉,眼底也冷了下去,哼了一聲道,&ldo;我的女兒何時輪到她來置喙了?&rdo;陸家的長房二房素來面合心不合,兩家的奴才下人沒有不知道的。其中除卻沛國公诤國公的矛盾外,更多的卻是因為兩個夫人。大夫人是秦家女,二夫人卻是姓林。大梁的秦林兩家素來便有不合,如今兩家的女兒同時嫁入了陸府,成了妯娌,矛盾更是漸漸累積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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