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蕭君緩過氣來走到館門前,擡頭看見用黑色yīn影體yīn森森的寫着“鬼屋”兩個大字,忽然又躍躍yù試,說:“我們進去吧!”然後又躊躇了兩下,猶豫說:“不會真的很吓人吧?”陳喬其“哼”了一聲,說:“那有什麼可怕的,專門吓小孩的!”趙蕭君被他一激,僅餘的一點的疑慮也消失不見了。
買了票,氣沖沖的進到裡面,黑漆漆的一片,真是一絲光亮都沒有,盲人的黑,什麼都看不見,立馬就有些害怕。扯着聲音低叫:“喬其?喬其?陳喬其?”聲音不由得的逐漸加大,心更亂了。忽然感覺有一個黑影沖到跟前,怪叫一聲,毛骨悚然,趙蕭君實在忍不住,恐怖的尖叫出聲。陳喬其忙抱住她連聲說:“是我!是我!”趙蕭君使勁踢他,狠狠的說:“人吓人,吓死人,你——”慘叫一聲,原來她沒有踢到陳喬其,而踢到旁邊的道具。
陳喬其不由得摟緊她,連聲問:“怎麼了,怎麼了?”趙蕭君好半天才順過氣來,說:“沒什麼。”站了一會兒,隻感覺的到陳喬其溫熱的呼吸和貼上來的體溫,不由得的說:“這個地方果然黑的夠鬼氣森森的。我們出去吧。”陳喬其在黑暗中忽然說:“蕭君!”趙蕭君剛擡起頭,“恩”了一聲。陳喬其低頭吻了下來。雖然隻是短暫的接觸,趙蕭君也能感覺到柔軟濕漉,輾轉的碾過嘴唇,黑暗裡感覺分外清晰,一點一滴像回放的慢鏡頭。蓦地臉紅心跳,全身似乎都紅了起來,渾身發熱。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意外,許久沒有說話。黑暗裡似乎有另外一種力量,使得她比較忠實于自己的本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趙蕭君輕聲說:“出去吧。”陳喬其跟在後面乖乖的出去了。兩個人臉都有些紅,絕口不提此事。趙蕭君當然當它是意外。可是究竟是不是,她到底怎麼想的,隻有她自己清楚。
等到初三那天她下班回來,剛打開門便看見陳喬其的母親坐在沙發上教訓兒子,趙蕭君眼前“轟”的一聲,手足無措,像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簡直擡不起頭,害怕的心都緊縮起來。
第16章
趙蕭君先忐忑的叫了一聲“阿姨”,轉頭又看見林晴川尴尬的坐在一邊,坐立不安,左右不是,拼命對趙蕭君使眼色。趙蕭君不由得的回她一個苦笑,她萬萬沒想到錢美芹會千裡迢迢的跑過來。現在這種qíng況,多少有些鬧不清。
錢美芹看見趙蕭君,愣了一會,立即回過神來,然後笑說:“蕭君,許久不見,你竟長的這麼大了。差點不認識了。”趙蕭君離開陳家的時候已有十六歲,隔了這麼些年,大緻的模樣還是沒變,很容易認出來,可是言行舉止,氣質神态卻有很大的改變。趙蕭君陪她在沙發上坐下來,笑說:“阿姨卻還是那個樣子,一樣的年輕漂亮。”錢美芹聽了她這幾句話,立刻眉開眼笑,轉頭對陳喬其說:“喬其,你看看你自己,也不多向蕭君學習學習。這麼大的人了,就知道任xing妄為,在家的時候整天心神不甯,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麼。大過年的說走就走,淨讓人cao心。什麼時候才能懂事呢。”
陳喬其不耐煩的說:“你今天怎麼有空瞎cao心呢!我的事我自己知道。你趕快回去吧。”錢美芹瞪他:“你這個脾氣什麼時候改一改,屁股還沒坐熱呢,就趕我走?你爸正好來這邊談生意呢。怎麼這麼說話的!”陳喬其氣悶的坐在另一邊的椅子上,故意将電視的音量開大。
錢美芹對趙蕭君笑說:“喬其這麼不聽話,一定給你和林小姐添了許多麻煩吧?”趙蕭君忙說:“沒有,沒有,喬其很聽話,沒有惹過什麼麻煩。”她也不解釋林晴川隻是在這裡暫住幾天,像這樣就可以消除許多疑慮誤會,撇清什麼似的。錢美芹笑說:“前兩年,喬其忽然鬧着要來北京念書,我們本不答應,後來被他吵的實在沒有辦法,再說他自己已經通過附中的考試,轉念一想,出來吃點苦,受點累也好,隻得同意了。本來一直打算讓喬其住他舅舅家裡的,誰知道他半道一個人跑出來住。我想也許他不喜歡住别人家受拘束,哪知道現在越來越不像話了。大過年的,一聲不響就走了。管又管不到,說了又不聽,惹的他父親大發脾氣。所以趁出差的機會過來教訓教訓他。這小祖宗,越來越無法無天了。”趙蕭君忙在一旁賠笑,說喬其隻不過一時賭氣罷了。林晴川配合她适時的cha一兩句,誇陳喬其的好處,說他成績好,人又帥,将來大有前途等等。
錢美芹的氣這才漸漸消了,半晌後,和顔悅色的對陳喬其說:“喬其,等你父親開完會,一起吃個飯。蕭君和林小姐也一塊來。”趙蕭君忙說:“不了,不了,喬其去就行了。我和晴川還有一點小事。”錢美芹隻不過禮貌xing的邀請,無可無不可的,剛想順着蕭君的意思應承下來,陳喬其卻說:“你們有什麼事!一起吃個飯而已。”趙蕭君面現難色。錢美芹立即順着兒子的意思說:“蕭君和林小姐也一起來吧。陳叔叔也很久沒見你了。他來的時候還問起你呢。”趙蕭君不好再推辭,隻得同意了。
錢美芹坐了一會兒,說要給陳喬其買一些東西,拖着拉長臉的他出門了。趙蕭君渾身癱軟的躺在沙發上,剛才陪錢美芹說一會兒話,簡直比連續工作三天三夜還累。林晴川也撫着胸口說:“哦,天!那就是陳喬其的母親?真有氣勢!不知道為什麼,人家對我也是和顔悅色,客客氣氣的,我就是自在不起來,真沒出息!我打開門見到突然冒出來的陳喬其已經吓了一大跳,還沒有回過神來,又看見他母親,心髒都快停止了。不行了,不行了,我還是趕緊走吧。”說着手忙腳亂的收拾洗漱用品。
趙蕭君連忙扯住她,說:“先别走,先别走,你走了我怎麼辦?”林晴川奇怪的看着她,說:“什麼你怎麼辦!你不住這兒麼?我怎麼感覺自己作賊一樣呢,名不正言不順的。早知道就不住了。我才是那個該怎麼辦的人!也不知道陳喬其母親會不會住這裡,還是早走為妙。”趙蕭君急起來,一把拉住她,說:“陳阿姨不會住這裡的,放心好了。再陪我住兩天!”林晴川“咦”了一聲,停下手,說:“瞧你這滿頭大汗的樣子,你急什麼!又沒有作賊,何必心虛!”沒想到她這幾句無意的話卻戳到趙蕭君的隐痛。
林晴川見她默然不語的樣子,笑說:“陳喬其怎麼大過年的無緣無故的跑回來?難道和家裡賭氣了嗎?聽他母親的話又不像呀。”趙蕭君轉過頭去,過了一會兒,才低聲說:“我也不知道。”林晴川又笑說:“他這個年紀真是率xing,想做做什麼就做什麼,羨慕哦!”趙蕭君悶了好一會兒,才用幾近懇求的語氣說:“晴川,再陪我住兩天。”林晴川詫異的看着她,反問:“陳喬其不是回來了麼?我再住這裡不好吧?還是回學校住好了。”趙蕭君低頭不語,她隻是一味的心慌意亂,像漂在水面上的木頭,載浮載沉,随波逐流,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靠岸。對着林晴川,她說不出任何的理由。
林晴川看了她兩眼,頹然的投降,說:“好了,好了,再住一天,明天我是一定要走的。”趙蕭君感激的看着她。林晴川走近她,問:“到底怎麼了,這麼心神不安的?”趙蕭君歎了一口氣,靠在她肩上,緩緩說:“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在陳家不明不白的住了六年?”林晴川“恩”了一聲,表示知道。趙蕭君歎氣:“其實陳叔叔,陳阿姨他們對我還不錯,既沒有打過,也沒有罵過,連半句責備的話都沒有說過。可是正因為這樣,我才會過度壓抑自己。後來我想,在陳家的時候,小心翼翼的之所以不敢犯一點過錯,成績之所以那麼優秀,全部是因為自卑的緣故——過度的自尊與自卑。你知道,當一個人一心一意想做好某件事,潛意識裡或許就是自卑在作祟。幸好後來離開了,qíng況才漸漸好轉。可是從小養成的那種自尊自卑的qíng緒卻在心底留下疤痕,怎麼去都去不掉了。到死還留在那裡。像别人說的,斬糙卻沒有除根,chūn風一生,又發芽了。真是悲哀,難道這就是幼年時期留下的yīn影?”
林晴川看了她許久,然後說:“你怕他們?為什麼?”趙蕭君沒有說話,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林晴川又說:“這有什麼可自卑的!現在不是都過去了麼!一切都好了!好了好了,我陪你住下來還不夠麼!瞧你那樣兒,真是沒出息!”趙蕭君當然是怕的——她怎麼能不怕!不要說,她連相信的勇氣都沒有,想都不敢往那方面想。一切都好了?——當真都好了就好了!
晚上陳念先請她們在餐廳吃飯。林晴川始終堅持自己的立場,死都不肯去,翻着眼說:“我為什麼要去!又不認識他們!一個陳喬其也是半生不熟的,去了白尴尬一場,這不自找苦吃麼!又不是你請我!”趙蕭君扭糖一樣扭了她半天,還說過後請她在“天一”吃飯。林晴川不動如山,硬是沒答應,穿上衣服,換好鞋,出門找男朋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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