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興奮了,瞬間如開鍋的沸水一般呱呱亂叫。
甯辭微微紅了臉,抿着嘴四下瞅瞅,生怕哪個見識多的一下子認出他手裡的斷念劍來,雖然知道其中大多細節是後人編撰的,被認出來也沒啥,大方承認就可以了,但是那……那多尴尬啊,這下世人要知道,不僅他那對父母很出名,他們的兒子很快也要出名了。
“道長你臉紅什麼啊?”
“啊?沒有。”甯辭很快否認道。
說話的是坐在對面的一個小後生,辨認不出年齡,長得很整齊,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公子,但甯辭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他其實是隻妖,應該剛會化成人形,道行不高,心智相當于人類十歲剛出頭,屬于天性難藏的階段,一般都比較愛玩。
小公子戲谑地說道:“是不是道長也幹過類似的事啊?”
他被茶水噎了一下。
甯辭一擡頭,正對上那小公子一雙笑眯眯的眼睛。
“沒有的事。”他答道。
那說書的人還在講:
“他師妹親完他,心裡已經知道答案,兩個人早就情投意合,怎會不知彼此心意?但她心疼他,于是就對他說:‘你若不肯,我就回去告訴師父今晚你玷污了我,最後你還是得要我!’眼見這嬌師妹欲把身陷,喝口茶老鄉們明日再聽我說端詳——”啪的一聲,将衆人思緒拉回現實中。
座上的人紛紛喝了口茶,意猶未盡。
對于父母,甯辭一點印象都沒有,能在平凡日子裡聽人講起他們的故事,他是滿足的,但一想到他們的結局,他又開始悲傷起來。
甯辭看向窗外,天已經黑了,外面夜市的燈漸漸亮了起來,有吆喝聲帶着節拍響起。
“賣湯圓,賣湯圓,這裡的湯圓大又圓——”
原來今天是元宵節。
他突然想念起他的小師妹來,如果她在,她一定會拉着小師叔和柳絮之到萬卷閣陪他一起過,甯辭被關在萬卷閣出不去,沒關系,她會把人都給帶過來,表面上都是在哄着小師妹,其實一直是小師妹在照顧他。
後來柳絮之告訴他,小師妹闖禍之後有大半年沒再抱任何小動物,一看見狐狸就發顫。
茶客們紛紛散場,茶館内人影走動,甯辭看着他們都有去處,隻有他不知道該到哪裡去,心裡微微落寞。
外面傳來小孩子的嬉笑聲,吵吵嚷嚷,熱鬧非凡,人頭攢動,其樂融融,湯圓鍋裡的熱氣蒸騰起來,籠住人臉上的笑容,這一刻,看着這煙火人間,甯辭真是感到人海茫茫。
他在座位上坐了一會,看這裡的人慢慢變少,付了茶錢,正要走出茶館,忽然有一個捕快模樣的人站在了他喝茶的桌子邊上,公事公辦地說道:
“我們大人請你走一趟。”
甯辭看向他,原來這句話不是對他說的,這個人頭戴紅纓帽,一身官差服,長得結實魁梧,瞅着他對面的那個小公子。
他剛才一直在透過人群看外面各式各樣的燈,一回頭,正對上那小公子的眼神。
他突然莫名地心裡一緊。
那個小公子立刻笑了,笑得眉毛彎彎,一派天真爛漫,對那站着的官差說道:“你們大人是哪位啊?”
那人很不耐煩,開始将手搭在那小公子的肩上,一下子将他從座位上提了起來,粗聲說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那小公子被他提的身形晃悠了一下,臉上仍笑着,道:“可是一會我還想去吃湯圓呢。”
甯辭突然站了起來你,對那小公子說道:“那咱們走吧,我請你。”
那官差對他怒目而視,但看他一襲白衣,像個道士,忍住沒說什麼,還是強勢地将手搭在那小公子的身上,像一道牢牢的枷鎖。
“好啊。”那小公子眉開眼笑,像忘了身上還有人抓着他,迫不及待地往甯辭的方向走了一步,奈何肩上的手力氣太大,又将他拽了回去。
甯辭看他處處不設防的模樣,不禁想如果一個心懷不軌的人或妖對他這樣說他沒準也一個心眼地跟着去了,那可如何是好!
這時,一個小厮模樣的人走了上來,他原先一直在門口張望,像極了茶館裡端茶的人,走到桌邊先是諷刺似的瞥了一眼那官差,臉上又迅速挂了一張笑臉,說道:“我家大人的府上也備了湯圓,小公子請吧!”
接着就聽那小公子真的在問:“有黑芝麻餡的嗎?”
甯辭:“……”
那小厮:“有的呀。”
甯辭看着這個不知世情兇險的小公子,問道:“那你不和我一起去了嗎?”
那小公子答得幹脆:“不了。”
甯辭:“我也可以請你吃黑芝麻餡的。”
那小公子:“可是我去人家府上,吃完就可以直接睡的,你能帶我去你的府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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