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放緩的腳步聲自内堂而來,葛柏風一愣,心下了然,向柳洑問道:“這麼個茶碗有什麼好,暗沉沉的,擺在架上毫不起眼,也就單看還順眼些,幾片葉子,孤零零的,不如這蒼鷹,長空萬裡,自有一番氣概。”柳洑仍不擡頭,捧了青瓷碗細細的看,反駁道:“我若沒看錯,此碗應出自越窯,是青瓷中的上品。”葛柏風問道:“有什麼說法麼?”柳洑目不轉睛打量着手中瓷碗,道:“當然。自前朝以來,白瓷馳名江北,青瓷著稱江南,世稱南青北白,白瓷以邢窯為最,青瓷是越窯上佳。‘九秋風露越窯開,奪得千峰翠色來’便是贊越窯青瓷。隻是不知為何隻此一件孤品,想是青瓷遠道而來,運輸不易,價高難求吧。”輕歎一聲,将瓷碗珍而重之放回架上。
背後一個聲音緩緩響起:“你看這茶碗上畫工如何?”語調平緩,聲音清冷。柳洑聞言忙縮回手,慢慢轉身,隻見一人着弟子服色,雖已入冬,着裝卻不見臃腫之态,反多了幾分飄逸悠然,靛青服色反襯的膚色瑩白,目光雖頗具神采,令人一見忘俗,但他薄唇緊抿,神情淡漠,又令人生出被拒千裡之感。
柳洑不知對方來曆,望向葛柏風,葛柏風既與對方相熟又早知其來,便未見禮,隻向柳洑道:“這是同散堂執務師兄,姓宣名予。找你來便是受他之托。”
柳洑忙端正一揖:“宣師兄。”宣予點點頭,走到排架旁,拿起茶碗道:“你所言不錯,的确是越窯瓷,你看這碗上畫工如何?”柳洑情知是考較自己,認真道:“此碗較一般茶碗胎薄,碗身輕盈,與散飛柳葉飄逸之态相稱。茶碗色做淺碧,柳葉碧綠,層次分明。此畫雖非名家手筆,但清新淡雅,與青瓷相得益彰。”
宣予嘴角微勾,引她看東首桌上擺放的素帛,問道:“彣彧館送了屏風架和素帛,求一幅丹青,柳師妹,你覺得畫什麼好?”
修德院收弟子時考較六藝偏重于禮樂書,與明德院一偏文一重武,彣彧館中弟子更是集修德院中尤善丹青詩賦者,丢一幅屏風到同散堂,明曰相求,實則不然,往輕裡說是較量,往重裡說分明是下了戰書。柳洑雖不知彣彧館與同散堂曆來的恩怨較量,但也知道對方絕非求畫這麼簡單,而今日第一次入同散堂,對面這位師兄瞧不瞧得上自己還是未知之數,把這難題擺在面前分明是考較,看自己是不是“好詩詞喜雜記”,側首看葛柏風悠然旁觀,眼睜睜等着她獻醜,暗自攥攥拳,問:“對方有未說明此屏置于何處?看這尺寸,置于寝室怕是太大了些,且框架、底座均敦實厚重,木料似是紫檀,端莊古樸,頗具廳堂殿閣風範。”
宣予與葛柏風對視一眼,均見眼中訝然之色。此屏風原本置于長郁堂正廳,前幾日意外破損,修德院執掌日常事務的安遠師父便交由彣彧館弟子重繪一幅。安遠師父平日不苟言笑,管束弟子甚嚴,且對着明德院一直存了較量之心,彣彧館執務弟子揣摩其心意就勢丢了這個燙手山芋過來,打着交流詩畫的名号省自家一分氣力也給對方一個難題。二人均知屏風來曆,眼見柳洑雖未及笄,滿臉稚氣,寥寥數語卻已中的。
宣予點頭:“不錯,此屏原屬長郁堂正廳。”柳洑雖從未踏足修德院,長郁堂卻是聽說過。拎過素帛一角對着廳門光亮處看看,皺眉思索片刻,拍手道:“把這幅素帛尺寸照屏風裁好,找個手藝好的匠人裱上即可。”
宣予與葛柏風再對視一眼,都頗感意外。宣予挑了挑眉,問:“理由?”“白樂天,《素屏謠》。”
柳洑看兩人望着自己,緩聲解釋:“不文不飾,不丹不青,保真全白,是為素屏。我看這幅素帛甚為輕薄,無論着以丹青還是水墨,日光透來總會虛浮,倒不如留白的好,置于正廳也有虛懷若谷之意。修德院中才子輩出,這幅屏風無論題字還是繪畫,總會有人指摘,與其獻醜,不如藏拙。”
宣予點頭,慢聲道:“大音希聲、大象無形。”葛柏風更是撫掌大笑:“好主意,這下叫他指無可指,摘無可摘。”
宣予溫言:“柳師妹,以後每旬逢七,夕食之後,酉正時分來此議堂中事務。”柳洑愣了片刻,轉向葛柏風問:“宣師兄的意思是......?”葛柏風笑道:“宣師兄的意思是允你入堂,記得參加每旬一次的議事。其他事宜慢慢熟悉不遲,堂内平日有例行輪值,每次兩人。”轉向宣予道:“我記得......”宣予打斷:“下次議事時再排不遲,酉時将至,柳師妹先去用膳吧。柏風,有事同你商量。”葛柏風點頭,向柳洑道:“今日冬至,膳堂做偃月馄饨,按照慣例,這一餐弟子可親自動手,此時膳堂想必十分熱鬧,快去吧。”柳洑輕輕施了一禮:“兩位師兄,告辭。”直出廳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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